Dance in the Moonlight

*架空文


冰炎是個做事嚴謹負責到有點工作狂傾向的人。
不管有沒有靈感都會右手拿著鉛筆、左手抓著空白五線譜筆記本，有時閉著眼睛、有時候盯著天花板像在沉思、有時候會塞著耳機聽其他鋼琴家的作品做為參考。
每次看到這樣的冰炎，褚冥漾都很想找死的問他是不是該休息一下了？
世界巡迴演出的壓力一定很大，每天又有不同的通告要跑，還要趁空檔譜新曲子，褚冥漾很懷疑在這樣下去會不會鬧人命。

不過，在他將這個疑問告訴藥師寺夏碎後，對方笑著搖頭說道：「不用擔心，冰炎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是、是嗎？」褚冥漾憂心的皺起眉頭，「睡眠時間感覺很不夠耶……」
哪天看到新聞上出現某著名鋼琴家因過勞死導致暴斃的頭條，他都不會驚訝。
出自於身為冰炎的工作夥伴（應該……算吧。他苦笑著心想。）應該有的關心，他還是覺得應該要勸勸對方比較好。
「漾漾要去和學長講這件事？」喵喵很驚訝的睜大眼睛，「我覺得學長應該聽不進去吧？」
呃、好像是這樣沒錯啦……不過不試看看怎麼知道？
「別去比較好。」千冬歲冷靜的推推眼睛分析道：「根據冰炎學長的個性，有100%的機率會嫌你多管閒事。還有96.72%的機率會導致你被開除。」
……連給個意見都會被開除嗎？這什麼可怕的生態！

就在褚冥漾一直煩惱著要不要請冰炎多休息時，他發現了一個令他驚訝的事實。
──冰炎很會賴床。


※


第一次發現的時候，是因為夏碎拜託他去把冰炎叫來吃早飯。

「已經這個時間了，再不來的話會表演會遲到的。」夏碎看著手錶這樣說。
這是褚冥漾和他們一起旅行的第一個國家，日本。
先不論日本人本來就十分守時的美德，遲到本來就是很失禮、而且有損名譽的事情。
今天的工作是上訪談節目，因為答應了製作單位要演奏，所以必須得早點到場熟悉一下環境和熱身才行──手指不靈活對鋼琴家來說是致命傷。
於是，褚冥漾迅速把自己的那份早餐吃完後，就搭上電梯來到在十樓冰炎的房間。
敲了幾下門，果然沒有回應。
幸好夏碎學長有事先想到冰炎學長根本還沒睡醒……
褚冥漾一邊佩服著夏碎的未雨綢繆，一邊從口袋拿出夏碎向飯店人員借來的備份鑰匙。
「打擾囉……」小心翼翼的打了招呼，把電子鑰匙放在房門旁的感應器上。
嗶的一聲，門開了。
褚冥漾輕手輕腳的走進房間，然後盡量不發出聲音的把門關上──慢著！根本沒有必要這樣躡手躡腳吧！明明就是來把人叫醒的怎麼反而怕吵到對方？
吐嘈自己一番後，褚冥漾往房間內探了探──白色的四柱大床上，縮著一團被子。
走到床邊，墨色的雙眼緊張的盯著睡的正熟的人的側臉看。

是說，還滿難得看到冰炎這樣放鬆的樣子呢。褚冥漾感嘆的想。
平常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而且除非別人先搭話否則也不怎麼開口。
偶爾會笑也不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而是威脅的冷笑──而且對象通常就是褚冥漾。
除了譜曲、練琴、聽音樂和工作之外，冰炎好像沒有其他有興趣的事情。有時候會看到他在翻書，不過仔細一看，那些書通常都是和音樂有關的。
簡直就是一個音樂狂嘛。褚冥漾忍不住這樣下了評論。

「學長、學長！」他伸手推推熟睡中的冰炎，喚道：「該起床了！」
剛才夏碎學長說，儘可能在半個小時之內把人給叫醒。
半個小時？通常不是被人一叫自然就會醒來嗎？頂多賴床賴個十分鐘吧。
褚冥漾的困惑在此刻完全解答了。
不管他如何推人、如何大叫，冰炎連動也沒動一下。
「真是太誇張的……」他目瞪口呆的在床邊坐下，「怎麼會完全沒反應到這種程度呀？」
不得不說，夏碎給的半個小時好像有點危險了。
學長再不起床的話，真的會遲到的！
「學長、要遲到了！快點起來！」褚冥漾雙手加重力道在冰炎身上用力推搖。
無奈，一點作用也沒有。
「怎怎怎怎麼辦！」褚冥漾慌張的扯著自己的頭髮。
冰炎遲到的話，自己這個小小助理也要算上責任的！
他才不想這麼早就被開除！
冷靜冷靜、褚冥漾你一定要冷靜！
他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邊在床邊焦躁的走來走去。
……方法好像只剩一個了。
墨色的雙眼瞥了床上的人影一眼。
雖然應該會成功，但是附帶著自己可能會被冰炎揍一頓或者直接被開除的極大風險。
「咕嚕……」
緊張的嚥了嚥喉嚨，褚冥漾手掌在嘴邊圈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氣──





　　　　　「學──長──起──床──了──！」





※


「托你的福，總算是來的及吃早餐。」
夏碎微笑坐在餐桌前，看著滿臉瘀青滿頭包的褚冥漾。
「阿、哈哈、阿哈哈哈哈……」
──果然這個方法的下場就是被揍一頓。
夏碎學長該不會是知道冰炎學長有起床氣，所以才把自己推去當炮灰的吧！
墨色的眼睛含著委屈的眼淚。
有些同情他的夏碎對著正在吃早餐的冰炎說道：「冰炎，人家褚是好心要叫你起床，沒有必要把他打一頓吧？」
話一出，那雙紅色的眼睛惡狠狠的瞪向坐在夏碎旁邊的小助理。
「沒有必要？！我耳朵差點聾掉！聾掉了我還能工作嗎？！」
沒有耳朵就聽不見旋律，對他來說簡直是惡夢。
「是嗎？」夏碎不以為然的聳聳肩，「我倒覺得以你的天分，就算是聾了也是一樣囂張。」
放心，那些死忠的女粉絲們絕對不會拋棄她們的冰炎殿下的。
冰炎警告的瞪了笑瞇瞇的夏碎一眼。
這時，坐在旁邊的褚冥漾小小聲的抗議了。
「學長、你賴床會這麼嚴重根本就是因為工作太累吧？好好休息不就好了？」
多休息多放鬆的話，就不會一直賴床了吧？
不過冰炎哼了一聲。
「那是我的工作習慣，少管我。」
……果然被千冬歲猜中了。褚冥漾悶悶的想，一手揉著臉上的瘀青。
「來～喵喵幫你擦藥喔，不要亂動。」
喵喵滿臉同情的從隨身包包裡拿出藥膏，小心翼翼的敷上褚冥漾的臉。
「唔喔！痛痛痛痛痛……」褚冥漾倒抽了一口氣。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大不暸的。
和那些因為意外倒楣而受的傷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這樣想一想，好像又樂觀起來了。
看了正在喝牛奶的冰炎一眼，褚冥漾再度鼓起勇氣勸說。
「學長，以後要是累的話可以睡一下下呀，十分鐘也好。醫生說，十分鐘的補眠很有效果喔！」
至少用在我身上也挺有用的就是了。他一邊說一邊點頭。
想當然耳，冰炎才不會理他。
「不用你來操心。」
說完，又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唉…………」
褚冥漾任命的閉嘴了。
看樣子以後還有得受。


※


就這樣經過了好一陣子，巡迴來到了第二個國家，韓國。
而褚冥漾幾乎天天都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把賴床的傢伙叫起來工作。
每次要進冰炎的房間之前，都要在門口掙扎很久、要不然就是在吃早餐的時候給夏碎作心理建設。
──話說，夏碎學長根本就是欺負人吧！
明明能夠和冰炎對抗（？）的人就只有夏碎而已，如果是他去叫人的話就不會天天發生暴力事件了。
但是夏碎不知道到底打什麼主意，三番兩次無視褚冥漾暗示的抗議和千冬歲的同情──喵喵的話根本就是樂見其成，每次幫褚冥漾上藥都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學長會打你表示他精神很好呀！這樣就不用擔心他每天熬夜的事了！」
喵喵是這樣說的。
──這位小姐，要確認那個暴力鋼琴師有沒有精神有必要犧牲我這小人物嗎！你可以說別的理由但是就這個我不能接受！
「褚，你知道嗎？冰炎要是討厭一個人，是根本不會理他的喔。」夏碎笑的和藹慈祥，拍拍他的肩膀，「這就表示冰炎不討厭你，這樣不好嗎？」
……這位先生，雖然說學長不討厭我我還有些小小欣慰，但是這和他揍我有什麼關係！有哪個助理當到這麼委屈的！
不要告訴我打是情罵是愛………………咦？這句話好像怪怪的？

褚冥漾愣愣的坐在餐桌前，思考著剛剛從腦袋飄過去的那句話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漾漾？」旁邊的千冬歲放下正在啃的吐司，好奇的看著他突然變紅的臉，「怎麼了？臉變很紅呢。」
「唔！沒、沒事！我很好！」
回神後褚冥漾尷尬的笑著，迅速把手中的早餐囫圇吞棗的吃光，起身說了句「那麼我去叫學長起床了！」之後就跑的不見人影。
留下滿臉困惑的千冬歲和喵喵，還有不知道理解到什麼而笑的一臉愉悅的夏碎。


※


想當然耳，今天也和平常一樣，再把冰炎又拖又拉的好不容易吵醒之後，腦袋被狠很巴了好幾下。
「好痛喔……」褚冥漾痛的想哭，抱著腦袋坐在冰炎房間的小客廳等他梳洗好。
為什麼我就要這麼命苦呢？
每天都要被暴力狂打……不對，學長眼睛紅紅的，頭毛又是白色的，是兔子！
對！暴力兔！打人不眨眼的紅眼暴力兔！褚冥漾憤憤不平的想。
如果是喵喵來把學長叫醒的話……看學長平常對喵喵還不錯，至少不會動手拍人，喵喵的話一定可以安全過關的！
千冬歲的話一定也沒問題。這個同事看起來很安靜又有書生氣息，但其實是個和夏碎有點相像的小腹黑。說不准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讓自己全身而退，又可以把學長叫醒的。
「唉、下次去問看看千冬歲好了……」褚冥漾咕噥著，雙眼瞪著某人在使用中的浴室，「不然在這樣下去，我哪天就躺著回台灣了。」
「你在腦殘什麼？」
冰炎的聲音突然冷冷的從頭頂傳來。
「咦！學長！你準備好了？」褚冥漾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正在整理衣領的冰炎瞥了他一眼，「就在你腦殘的時候。」
「我哪有腦殘！」褚冥漾有點心虛的抗議。
我就不相信你聽的到我在想什麼！
冰炎冷哼一聲，勾起不懷好意的微笑。
「你的表情上寫的可清楚呢。『學長是暴力狂！』、『學長欺人太甚！』……還有什麼？喔對，還有『學長是暴力兔！』誰跟你暴力兔！我是人！」
隨著冰炎的話，褚冥漾的臉越來越紅，雙眼驚訝的睜大。
「為、為什麼會知道喔痛痛痛！」
冰炎瞇起眼睛縮回剛剛施暴完的手，不屑的說道：「你在想什麼通通都寫在臉上了，還不好猜嗎？蠢蛋！」
說完，他拿起隨身包包、走向門口。
褚冥漾一臉呆滯的站在原處。
──原來我在想什麼學長都知道嗎！難怪我會被越打越兇呀！因為通通被聽見了當然會不爽呀！
「原來如此、是我自己火上加油……」他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要哭了。
已經走到房間外面的冰炎看他還在神遊，又吼了一聲。
「快點過來！你想被關在這裡嗎！」
「啊是！」褚冥漾趕忙慌慌張張跑過去，「不好意思……」
冰炎沒說什麼只是瞪他一眼，然後伸手把門帶上。

走在往餐廳的路上，褚冥漾考慮了之前就很想和學長說的話。
要說嗎？還是不說？
好好勸學長要早點睡覺，要不然每天都賴床、這樣對工作也不太好。
就是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聽進去就是了。
褚冥漾嘆了一口氣，想到了上次被冰炎一口回絕的事。
不過那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那時候自己也才剛開始工作沒多久。
說不定冰炎會比較聽認識久一點的人的話？
……不對，那樣的話，夏碎學長自己勸一勸不就得了。
「唔啊啊……」他煩惱的抓著頭髮，簡直想撞牆了。
走在旁邊的冰炎瞇起眼睛，「有事快講！在那邊偷偷摸摸的很煩人！」
「咿？！」褚冥漾心虛的差點跳起來，「又、又被看穿了？」
「我不是說了，你在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冰炎懶懶的回答，快一步走到電梯前按下鈕。
「唔……」雖然有點不甘心，不過這是個開口的好機會，反正學長都在問了不是嗎？
想了一下之後，褚冥漾決定單刀直入的說：「學長，今天晚上請早點休息吧。」
「不要，為什麼？」冰炎也很直接的一秒回應。
好可怕！學長的表情很可怕啦！
覺得自己的下場大概又是被巴的褚冥漾，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身體也抖來斗去。
──活像隻小狗。冰炎忍不住這樣想。
而且是隻迷路的狗。看了看對方的臉，又加深了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那個慌張的樣子，心情就很愉快。
冰炎勾起了惡劣的笑容。
不知道眼前的暴力學長在想什麼的褚冥漾，躊躇了一下之後，再接再厲。
「學長，早點休息不是比較好嗎？」
「喔？」
「你想看看嘛！」褚冥漾一臉認真的扳起手指頭開始數，「早點睡可以讓精神變好、工作效率也會變好、對健康也很好，要是生病的話之後要怎麼表演對吧？」
電梯在此時噹了一聲，兩人走了進去。
冰炎聳聳肩，按下關電梯的鈕，「你說的這些其他人都講過了，而且我不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
「啊呃……」怎麼辦！我想不到話可以接下去！
褚冥漾被逼急了，結果，接下來蹦出一句草稿外的台詞讓他超後悔。



「每天有人可以當作出氣筒巴你當然很開心呀混帳！」



………
………
………
他傻了，冰炎也難得跟著傻了。


「不不不我剛才口誤！我是要說早點起床的話就沒有起床氣！就不用浪費時間打我了！你剛才什麼都沒聽到呀啊阿！」不過，再怎麼狡辯也來不及了。
褚冥漾看見傳說中的超優秀超氣質鋼琴師露出他從未看過的燦爛笑容。


然後，電梯裡傳出響亮的「啪咚！」一聲。


※


坐在保母車上，夕陽色的雙眼透過後視鏡看著坐在最後一排抱著腦袋、幾乎要哭出來的褚冥漾，冰炎在心裡數落起他的助理。
──一臉呆樣，也不太會說話，成天傻呼呼的笑個不停。
雖然好像很沒用的樣子，但是意外的很有想法。
『累的話就休息一下吧？』
他知道這句話褚冥漾想說很久了，也知道對方還為了這件事找夏碎他們商量過。
沒有想到褚冥漾會這麼擔心自己。
就連已經認識很久的藥師寺夏碎都不曾因為這件事和他特別討論過──雖然那是因為夏碎很了解他絕對聽不進去的關係──但是有人敢這樣直接給他建議倒是第一次。
冰炎小時候因為意外失去了雙親，之後是由雙親的朋友撫養長大。
該有的關心和照顧都沒少，也對他的自由做很大的包容，不過卻也因為這樣導致冰炎習慣性的照自己的想法做。
好聽一點就是有個性，難聽一點就是太過自滿。
雖然還沒到驕傲的那種程度，不過冰炎也知道像這樣不聽別人的勸告不太好。
只是，要他拉下臉來對著那個笨手笨腳的褚冥漾說「謝謝你的關心」，然後坦然接受他的意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

「……」
冰炎悄悄收回了視線。
就聽那麼一次吧，今天早點休息好了。
嘴角彎起了幾不可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