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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睜開眼,少年已經不知去向。
他揉著有點痛的頭,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少年拿走了委託的黑色袍子,之後呢?
思考了幾分鐘後,他搖搖頭,決定放棄。反正,「一定」是什麼也想不起來的。
裁縫師爬下床,拖著略顯虛浮的腳步走出房間,一如往常地開始新的一天。

但是,桌曆上,竟然空無一物。
記得應該還有幾項必須完成的委託的。而原本應該寫得滿滿的字跡全都消失了。裁縫師錯愕地抓起桌曆,往後又翻了幾頁──接下來幾個月的頁面,也是一片空白。
「怎麼回事?」總不可能是記錯吧?還是……被誰掉包了?
思及此,裁縫師習慣性地回頭問向裁縫車。「我在睡覺的時候,有誰來過嗎?」
裁縫車沒有回應。就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裡。
「喂。」裁縫師走過去,拍了拍它。
輪軸和踏板仍是連動都沒動一下。
「開什麼玩笑……!」就算是向來冷靜的裁縫師,也感到有些慌了。
他快步走向廚房。那裡應該要有個差幾步就能收針的小型收納袋。但是別說是袋子了,就連該放著冰箱的位子,也一片空蕩。
裁縫師的氣息越來越混亂。
他猛力踹開後門,想到倉庫去確認──不會吧?應該不會連倉庫也……
「該死!」
存放在倉庫裡所有的布匹,全都不翼而飛。
裁縫師翻找著櫃子,渴望能找出任何熟悉的東西。即使是一塊碎布、甚至是一條線頭都好。
這裡沒有。
那裡也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搞什麼!」裁縫師朝著空蕩蕩的倉庫怒吼,只換來一片寂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一覺醒來,該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不是的。這才是真實。是你一直沒有發覺的真相。』

一個模糊的、有些耳熟的聲音忽然響起。
「誰?」裁縫師警戒地四處張望,卻什麼也沒看見。

『快點,想起來吧。  。』

裁縫師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
那個聲音,讓他非常不舒服。帶著一點回音,在耳邊回響。
「閉、……」
他痛苦地抱著頭,但仍然甩不掉那個聲音。彷彿在他耳裡生了根似地,不斷不斷不斷地重複著「快想起來吧」。
裁縫師嘶吼一聲,跌跌撞撞地衝出倉庫。
──不能聽。意識裡的另一個聲音這麼告訴他。
不可以聽。聽了的話就會想起來。想起來的話,這麼平靜又美好的生活,將會被破壞殆盡、而且無法挽回。
裁縫師勉強地回到木屋,來到了裁縫車前、跌坐在地上。
「呼、呼……」他縮成一團,雙手揉著太陽穴想減緩痛楚。
不曉得過了多久,也許不是太久,總算能夠重新開始思考了。
裁縫師挺起身子,走向裁縫車,手指在上頭輕輕點著。
委託、布匹、冰箱、縫製到一半的物件全都消失無蹤。唯一僅剩的,就是這部裁縫車了。為什麼?
紅寶石般的眼睛,盯著裁縫車良久。
突然間,他想起了前些日子,那名紫衣的委託人交給自己的酬勞。那顆漂亮的水晶就收在裁縫車的小抽屜裡。
裁縫師嚥了嚥喉嚨。
直覺告訴他,那顆水晶或許是關鍵之一。
「不要連水晶也不見了啊……」
裁縫師這輩子還沒有這麼緊張地開過任何一個抽屜,他想以後應該也不會有了。最好永遠都不要有。
所以當他看見天鵝絨盒子好端端地躺在那裡時,總算放下半顆心。小心翼翼地開啟,將那顆獨一無二的水晶,緊緊握入手心。
「呼──」裁縫師閉上眼睛,順過氣。
正想著能暫時鬆口氣,異變卻再度發生。
水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四周捲起了熾熱、同時卻又冰冷的狂風。狂風將木屋的窗子吹得匡啷作響,椅子、桌子、甚至地板都在劇烈地搖晃。
裁縫師反射性地甩著手想扔開水晶,但它像是涂了膠水般,牢牢地黏附在他的手掌心。
「這是……唔!」他又急又怒,卻什麼也做不到。
狂風刮的裁縫師臉頰生疼,才剛平復下的頭痛又一陣一陣地抽起來。全身的感官因為忽冷忽熱的風,而幾乎麻痺。呼吸也變得十分艱難。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裁縫師咬緊下唇,雙手護著頭想保護自己。但木屋已經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木板、玻璃、鐵片劃過裁縫師的身子,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難道,就要這樣結束了?

『冷靜下來。』那個聲音突然又出現了。
『冷靜點,幻武兵器是不會傷害自己的主人的。』
──幻、武……?
『沒錯,快點呼喚它的名字。然後朗誦咒語。』
──名字?咒語?
裁縫師更加頭痛欲裂。眼前的處境和那道聲音都讓他難受。
而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什麼都忘光了。
明明應該要知道的一件件事物。
『不要緊的,忘了也沒關係。』那聲音溫柔地說,帶著令他熟悉的氣息,『我會幫你。』
『而且,這都是你教導給我的,不是嗎?』
隨著那人的語句,一個個模糊的場景片段,像跑馬燈般出現在腦海。
紫袍的搭檔、任務、比預期中強大的異怪、失誤、昏厥、刺鼻的藥水味、擔心的呼喚。
還有,那個正在努力和自己對話的少年。
『呼喚吧。』
因為言語,會成為言靈的力量。
雖然意識仍舊一片混沌,無法完全想起,但他睜開炯炯有神的雙眼。
──哼,就信你一次吧。
深吸一口氣,將水晶平舉至面前,喊出直覺的咒語。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掠奪者見識你的狂!」

  ■

空間被劃破了。
森林、木屋、小湖都無影無蹤,四周一片漆黑。但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其實有許多一閃一閃、如同星星般的小光點。
他放下握著長槍的手,看著眼前的黑髮少年。
「是你。」早該猜到這個委託的任務特別複雜的傢伙,會帶來麻煩。
少年笑一笑,「嗯,是我。」
紅寶石般的眼睛瞇起,「你是不是有義務解釋一下?」
雖然他語氣冰冷,但少年無所畏懼地聳聳肩,指著他說道:「即使不用我說,你也猜到了七八分了吧?」
他順著少年指的方向,看向自己──身上穿著的,正是那套原本千瘡百孔的黑色袍子。
「……哼。」他拉拉袍子,勾起笑,「原來如此,這是屬於我的東西嗎。」
少年點了點頭。
這麼一來,先前碰到袍子時,湧現的那堆意識就有了解釋。因為那本來便是「自己」的情緒和記憶。他又看向自己手中,已經恢復成水晶的長槍。「那這個呢?」
「那個,也是本來就屬於你的。」少年說著,雙眼閃著不曉得是調侃還是純粹愉快的笑意,「還是武器比較適合你嘛。」
言下之意就是針線活和他不匹配嗎。他心想,但決定等等再算這筆帳。
因為,就算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並不是個裁縫師,可是他還是有些懷疑。如果不是的話,那麼那些委託人,還有所有的布匹、針線、裁縫車又是怎麼來的?
少年大約是猜到他的想法,搔搔頭。
「那個……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委託人的。」
月曆上的行程、每天都會有的委託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想開口反駁,卻說不出話。
是了。仔細想想,他完全沒有和任何一個委託人交談的記憶。
「用來縫製的材料也是,那些在我眼裡,都是不存在的。」少年的語氣染上的淡淡的悲傷,「因為,這是隔絕了你和我們的空間。」
看著少年的表情,他忽然有了奇怪的感覺。他不喜歡看見少年悲傷。
「不過,」少年接著說道:「那個,是真實的存在。」
他轉頭,那部老舊的裁縫車就在那裡。
「這是……?」他發現,裁縫車比那顆水晶和黑色袍子,有著更令自己熟稔的氣息,不由得伸手碰上。
少年看著他的動作,有些雀躍。「那是,『你自己』。」
隨著少年的話語落下,裁縫車化作點點紅光,包圍住他的全身。
光點漸漸聚集成一道強大的光流,以螺旋狀纏上他,最後融入了軆內。頓時,一股力量彷彿從體內湧現出來。接著,四周閃著溫暖光芒的星子,如同流星般地向他飛來。
他想起了自己並不是裁縫師、他想起了先前那些夢境才是真實、他想起了少年的笑容為什麼會令他熟悉、他想起了自己應該回去的地方。
記憶的碎片,終於縫合了。
於是他聽見少年的笑聲,帶了些哽咽。

「歡迎回來,學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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