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the Moonlight

※遊戲＋系統

不高興歸不高興，身為一個盡責的玩家可沒忘記有個臨時小任務要完成。

褚冥漾點開系統面板，瞪著「NPC發布任務：學會用番茄醬寫字」，腹誹了那個臭脾氣廚師一番後，收拾好餐盤，乖乖找人去。

「在這裡待久了我會不會變成受虐狂？」

已經過了客人聚集的尖峰時段，大部份員工都在休息室休息，廚房的人數自然也減少不少。褚冥漾扒著門框往廚房裡看，沒看到冰炎，倒是被副主廚抓了個現行。

「小朋友，你在偷看什麼？」正在指導助手的安地爾放下刨刀看過來。

「偷、不要講得那麼難聽！」褚冥漾惱羞地從門框後跳出來。

「你來找你家主廚？」

「……不是我家的。」

安地爾摸著下巴，好笑地說：「不是就不是。」

──這種大人看小孩無理取鬧的包容感是怎麼回事？褚冥漾不想說話了。

「冰炎在小廚房等你。」安地爾不痛不癢地指指對門。

無殿除了工作用的大廚房外，還另外設置一個專門培訓新人用的小廚房，廚師們也會在那邊練習手藝。

安地爾誇張地嘆氣：「為了讓位給主廚，我們只好在大廚房找個角落練習。」言下之意就是主廚為了你把大家趕出來了，你這藍顏禍水。

褚冥漾：「……謝謝。」看在你指路的份上，不跟你一個NPC計較。

轉身正要離開，安地爾又叫住他。

「幹嘛？」

「不要浪費太多食物。」安地爾笑咪咪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幹嘛？」褚冥漾狐疑地問。

「你家主廚拿了一堆材料，顯而易見。」安地爾聳聳肩。

「是、是嗎？」還以為這人又挖了什麼坑要給自己跳了，褚冥漾不好意思地抓抓臉。

安地爾轉頭提醒助手下一個步驟，又轉回來笑道：「你們兩個感情好也要適可而止啊，不要在工作場所做奇怪的事喔。」

褚冥漾脹紅了臉，「你才不要老是說奇怪的話！」

安地爾興致昂然地欣賞一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後，拍拍他的肩膀，「小朋友，就算我多管閒事吧。」

褚冥漾瞪他，「嗄？」

安地爾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難得有些正經地說：「如果你對冰炎沒那個意思，就不要吊著人家胃口不放了。」

褚冥漾驚訝地瞠大眼睛，「吊、吊胃口？」

安地爾俯下身來，正對著他的雙眸，「別看冰炎那副遇到什麼都能迎刃而解的模樣，他很死心眼，所以反過來說，如果你不早早說清楚的話，到時候難過的可不只你一個。」

認識安地爾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露出這麼認真的神情，雖然眼角帶著一點笑意，但褚冥漾明白他是很嚴肅地在勸自己不要不把冰炎的態度當一回事。

不曉得在這個世界裡，安地爾的設定是否還是冰炎父母的朋友，所以特別關照冰炎？褚冥漾突然想：真好啊，被人關心。不曉得真實世界的自己怎麼了？家人有沒有很擔心自己的失蹤？

「褚冥漾？」

「啊。」褚冥漾抬起頭，衝著安地爾一笑，「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種人。」

安地爾戳戳他的額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褚冥漾茫然地看他。

安地爾難得有些無奈地說：「你的優點就是脾氣好，但壞也壞在這裡。」他指指冰炎在的小廚房方向，「你如果不表示什麼，看起來就像是被冰炎牽著鼻子走，卻不好意思拒絕而已啊。」

　　※

褚冥漾慢吞吞地往小廚房方向走。

不能否認自己的目的就是為了離開這裡回到現實世界，說難聽一點是利用了冰炎。如果過關的條件沒有加上「接受冰炎的告白」的話，他還會這麼配合冰炎嗎？剛才信誓旦旦地對著安地爾保證自己不是在拿翹，但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又是什麼？褚冥漾忽然不知道等等該怎麼面對冰炎了。

「米納斯，我是不是做錯了？」

『以系統的觀點來看並沒有。』

「妳的觀點是只要能符合劇情走向和可以過關就好吧？」

『不否認。』

「這些NPC和真人沒兩樣，如果知道我只是為了要過關的話，冰炎會怎麼想？」褚冥漾停下腳步，愁眉不展。

走廊上沒有任何人，米納斯大大方方地飄了出來。

『主人，您還記得您問過我，冰炎是不是真的NPC嗎？』

褚冥漾點頭。怎麼會不記得，他到現在都還是有點懷疑啊。

米納斯微笑道：『那您還有什麼好自責的？』她伸出雙手摸摸褚冥漾的腦袋，『在您問出那個問題的時間點，就表示您已經很認真地把冰炎當作一個同等的人在交往了，不是嗎？』

褚冥漾黑漆的瞳孔頓時一亮。

『所以，不要想太多了。』米納斯流露出不似機器的溫柔，『主人很好。』

「是、是嗎？」褚冥漾臉頰一紅。

米納斯點頭，『是的。』

褚冥漾本就是個樂天派，被米納斯鼓勵後，馬上又把這小煩惱丟開了。任務要緊、任務要緊！

　　※

米納斯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

『該去向遊戲中央控制提醒，不要讓外人介入太多。』

差點就被安地爾這混蛋搞砸了！

她的小主人很單純，必須好好保護才行。

　　※

小廚房的門沒有關，站在外頭就能看到顯眼的銀色馬尾晃來晃去。

想起早上冰炎甩尾（？）離去、在走廊上遇到時也懶得和自己說話，褚冥漾挺不想自己湊上去討打，但任務不完成的話會被系統搞死，況且冰炎那個架式就是在等自己了，放鴿子會有什麼下場？想都不敢想。

褚冥漾深吸一口氣，象徵性地敲敲門，「我來了。」

冰炎背著他正在擺盤子，頭也沒抬地說：「過來吧。」

口吻聽起來和平時沒兩樣，消氣了嗎？褚冥漾關上門，輕手輕腳來到冰炎身邊。桌上擺了幾個盤子，還有四五罐番茄醬。

「穿上。」冰炎遞了一件長圍裙過來。

褚冥漾看看手中這件很有媽媽味道的圍裙，又看看冰炎繫在腰身上，怎麼看怎麼有型的黑色半腰圍裙──「我也想穿那種。」

冰炎露出戲謔的笑，「如果你不擔心番茄醬噴到制服的話。」

褚冥漾：「……」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他一邊綁帶子一邊問：「我一定要學會怎麼寫字嗎？不可以畫圖就好？」他對於自己的美術天份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冰炎拿起一瓶番茄醬塞給他，「至少要會寫我的名字。」

對於他這點固執，褚冥漾也是沒了脾氣。

「一定要是你的名字？」

冰炎大方地點頭，「你可以寫寫褚冥漾，看看和冰炎哪個比較好寫。」

褚冥漾：「……」好像明白了什麼。第一次覺得自己名字筆畫怎麼那麼多。

冰炎也拿起一罐番茄醬，「先從數字開始吧。」

無殿有的工具較為精細，番茄醬瓶口裝著一個細細導管，讓醬不會一下子就噴出來，很適合褚冥漾這個不會控制力道的手殘人。幸好數字還算容易，儘管寫得不是特別好看，在冰炎指點下來來回回寫過三遍後，總算有了成果。褚冥漾看著不再糊成一團的「8」，非常有成就感。

「怎麼樣？」他開心地向冰炎展示自己的盤子。

「別高興得太早，你練習在盤子上是平面的，烘蛋可不是。」冰炎馬上潑他一桶冷水，壞心眼地從平底鍋裡鏟出一個金黃的烘蛋，「試看看。」

褚冥漾癟癟嘴，為什麼就是不能給一點鼓勵？真小氣。

他扭動肩膀脖子說道：「我有點累了，可以休息一下嗎？」高度集中注意力，又必須彎著腰，就算褚冥漾是個年輕人也稍微吃不消。

冰炎看他一眼，「那休息五分鐘。」

褚冥漾如蒙大赦，立刻拉了把椅子坐下。從早上工作到現在，除了午餐時間之外幾乎都是站著，快把腰折斷了。「你不累嗎？」他抬頭問冰炎。

「習慣了。」冰炎拿起幾個滿是失敗番茄醬數字的盤子放進水槽裡。

「等等我洗，你放著！」自己的失敗品自己善後，褚冥漾趕緊拉住他，「嗯？你怎麼戴著手套？」剛才光顧著跟番茄醬奮戰，沒注意到冰炎戴了一雙很像醫生在用的白色薄手套。

冰炎抽回手腕，沒好氣地說：「有什麼好驚訝？手需要保護。」

褚冥漾眨眨眼睛，「廚師的職業病也不能小看啊。」原來只是保養啊。

他想起美髮師冰炎說過，美髮師的工作會讓手臂痠痛，如果平時不保養或者沒有適量休息，等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就是一輩子的病了。

「你認識美髮師？」冰炎問。

「呃……有一次去剪頭髮的時候聽說的。」就是你啦。

顯然冰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他也拉了張椅子在褚冥漾身邊坐下。「褚，我今天一直在想……你如果覺得困擾，可以直說。」

褚冥漾一臉問號，「什麼意思？」

冰炎表情有些古怪，一字一字慢慢地說：「可以的話我不太想改變自己的做法，但是，如果你會不舒服……」

這話題轉換得太快，褚冥漾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冰炎皺起眉，似乎有些煩躁，「我是指，你有別的想法的話，可以、」

「咦？」這下子褚冥漾懂了。敢情從剛剛到現在冰炎看起來沒在生氣，心情卻有些低落的原因在這裡？

小廚房的氣氛不凝重，卻因為兩人的情緒完全不同而散發出古怪的氛圍。冰炎昨晚還大大方方吃了豆腐，現在忽然就拘束起來；褚冥漾則是哭笑不得──明明今天早上冰炎還利用烘蛋小小逗了他一把，怎麼突然就動搖了？

褚冥漾問：「為什麼突然想到要談這個？」

冰炎眉頭深鎖，「對你來說，我是什麼？」

褚冥漾眨眨眼睛，「冰炎。」

冰炎：「……別鬧。」

褚冥漾忍住不要笑出來。

聽到安地爾的話後，本來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變成一個利用冰炎回到現實世界的反派角色了，但剛剛才被米納斯開導過，他對於這件事有了別的想法。

「你被我牽著鼻子走，不是因為不好拒絕嗎？」冰炎又問。

先後被安地爾和冰炎提問，褚冥漾發覺，原來自己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單純只是為了回到現實世界在麻木地玩遊戲而已。他早就不把對方、甚至其他的NPC當作一串程式編碼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會因為冰炎不理睬自己而生悶氣？會因為安地爾的調侃而惱羞成怒？會因為人蔘學弟的話而擔心？會因為冰炎特地為自己準備餐點而感到開心？

如果米納斯沒有適時提醒，他差點就把自己卡進死胡同裡了。

「當然不是。」褚冥漾微笑：「因為你很認真對待我，所以我也很認真。」

他的眼神認真，沒有一絲雜念。

「是嗎？」

冰炎心裡的石頭放下了。

他有自覺因為褚冥漾變得有些患得患失，有時甚至會思考自己的個性好像有點變化、不太像自己，但這沒什麼不好。所以冰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用拿手的料理吸引褚冥漾、想趁著褚冥漾沒有防備時吃點豆腐、想多點時間和褚冥漾相處，這都是「冰炎」的想法。

直到看見安地爾和褚冥漾湊那麼近、還有尼羅和褚冥漾的互動，冰炎有些動搖。他當然知道安地爾那廝是故意的，他也知道尼羅只是很自然地溫和對待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後輩──可就是這點讓冰炎無法心安。

他不願意對褚冥漾來說，「冰炎」和「其他人」是沒有差別的。

真是這樣的話，不是等於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強迫褚冥漾？

如果褚冥漾能聽見冰炎的心裡話，肯定會大力贊同：「你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行為很強硬嗎？」

很可惜，褚冥漾聽不見。

他好笑地問：「你就因為這個一直心情不好嗎？」

冰炎看著他，決定還是不要把心理話說出來了。百分之百會被笑。

「哼，我只是要確認自己有沒有看錯人而已。」冰炎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褚冥漾，「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相信你。」

褚冥漾：「……」講得好像我才是表白的那個人。

不過，這也算是說開一件事情了吧。

「休息夠了吧？繼續。」

「是是是～」

兩人心裡想的仍不同調，卻終於在某些方面有了共鳴。

-TBC-

＊後記

中間被老安一攪和，差點變成黑暗文（咦）

感謝我的小精靈捏口打醒我：褚冥漾才不會想那麼多！！

真的，褚就是單細胞才是褚（不是）

下一篇應該可以把廚師篇結束，終於喔....(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