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the Moonlight

*架空文

距離Atlantis音樂祭只剩不到兩周，練習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冰炎和隊友們幾乎一整天都在排練，除了吃飯睡覺之外，沒踏出練習室半步。
雖然有點不習慣沒工作的清閒日子，不過褚冥漾還是在心裡對安排了音樂祭的Atlantis董事們說了一百萬次的「感恩您！」。
自從前幾天在冰炎的誘導（誘迫？）下莫名其妙的告白了之後，一直到現在腦袋都還處於混沌狀態，時常做事做到一半恍神。
但褚冥漾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即使喵喵和千冬歲擔心他該不會又被誰欺負，想逼問他原因，他也只是笑一笑說沒事。
本來還有點擔心學長說不定有和夏碎提起，不過看夏碎也是一臉好奇的樣子。
萬幸學長沒有說出去，這樣自己才能好好冷靜下來。
總不能什麼都依賴別人幫忙解決。尤其是「這種」褚冥漾連想都沒想過、甚至覺得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問題。

仔細想想，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學長抱有感情的？
對學長的感想，就只有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彈一手好琴的天才、看起來很嚴謹但是會賴床，還有雖然很兇但其實很會照顧人。
總歸一句話，是個好人。
──但是，這樣就算是喜歡了嗎？
褚冥漾有點不知所措。
就算無意之中告白了，但是那種喜歡，和學長說的喜歡是一樣的嗎？
搞不好根本就弄錯了。
說不定只是純粹和喵喵崇拜學長一樣，單純的那種喜歡而已。
如果可以就這樣說服自己的話，會輕鬆很多吧。但是偏偏又想起冰炎那些同事們帶著曖昧笑容說的話，這樣一來又回到原點了。

「好煩喔……」
褚冥漾受不了的捏住自己的臉，用力往外扯，想認自己冷靜一點。
因為是在自己分配到的房間裏，加上Atlantis宿舍的牆壁看起來挺像有做隔音的，為了宣洩情緒就毫不猶豫的大叫起來。
「煩死了啦啊啊啊啊啊！」
沒想到，外頭馬上傳來緊張的敲門聲。
「漾漾？你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
褚冥漾錯愕的僵在原地。
──被聽到了？原來沒有隔音嗎？！
門外的人好像以為褚冥漾發生了什麼事，還在大力敲門。
「漾漾！」
「呃……」
褚冥漾機械式地緩緩將視線轉向房門。
這聲音似曾相識……是誰呀？
還在想對方到底是誰時，外頭的人又叫了起來。
「漾漾你還好嗎？快點開門！」
不僅是聲音，那敲門聲也大有再不開的話就一腳踹開的氣勢。
別敲了呀！褚冥漾慌張的心想。
那門看起來要命的貴呀！
門板是高級柚木、門把是鍍金（金價現在漲的驚人）、上頭裝飾的那些亮晶晶的東西怎麼看都像水晶（說不定中間最大顆的還是鑽石）！
跟他說一個門要價一百萬他都相信。
為了避免自己被Atlantis請款，褚冥漾趕緊振作起來，拍拍臉頰，然後跑向房門。
「請稍等、我這就來了！」


　　※


「亞，你有心事嗎？」
黎沚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扒飯，一邊向著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冰炎搭話。
現在是午餐時間，從早上八點到現在，已經經過四個小時了。
　幾個人在沙發上坐成一圈，本來都在專心的吃飯休息，但黎沚的話一出，另外幾雙眼睛全往主角身上盯去。
　冰炎默不作聲，照慣例慢條斯理地享用午餐。
　坐在他身旁的夏碎沒停下夾菜的動作，不過眼角偷偷瞄著友人。
　他看的出來冰炎的心情很複雜，半喜半憂的感覺。
　擁有讓這傢伙心浮氣躁的功力的，就只有一個。
　所以，雖然冰炎什麼都沒說，夏碎也大約猜到發生什麼事了。
　看其他人一副好奇的要命的表情，他決定由自己來套話。
　放下筷子，夏碎微笑。
　「冰炎，你和褚怎麼了嗎？」
　──不愧是夏碎！
　冰炎明確的從圍觀看好戲的隊友們眼裏，清楚地讀到這句話。
　這什麼隊友呀……他默默想著，然後若無其事的開口：「沒事。」
　「騙人！」黎沚馬上舉手大叫。
　「嗯，通常說沒事就是有事。」蘭德爾點一下頭。
　「亞！怎麼可以和隊友之間藏秘密呢？這樣還是隊友嗎！」提爾咬緊手帕。
　「男子漢大丈夫！有話給我直說！」西瑞直接用力往桌上一拍。
　冰炎無所謂的說道：「隨便你們怎麼想。」
　他將最後一口飯嚥下，將餐盤遞給這段時間負責打理練習室的尼羅。
「告訴我們的話，說不定可以一起商量喔？」
　提爾湊到冰炎旁邊，搓著手掌的模樣活像奸商。
　紅色雙眼瞪了過去。
　「我有事會需要你商量的話，世界末日大概就要來了。」
　「唔喔？！好過分！」
　「那不要跟提爾說，跟我講嘛！」黎沚一把推開假惺惺地哭起來的提爾，滿臉期待的說道。
　不過冰炎完全不為所動，只是輕輕推開幾乎整個人貼上來的黎沚。
　「沒什麼好說的。」
　「是嗎？」已經吃完午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水晶酒杯的蘭德爾，露出（應該是調侃的）笑容──但是因為面部線條僵硬怎麼看怎麼詭異。
　完全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呢。夏碎看著面無表情的冰炎心想。
　雖然很好奇冰炎和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深知冰炎的個性，不想說的事就是把Atlantis的董事們請來說服也沒用。運氣不好甚至會把冰炎給惹火。
　所以儘管有點可惜，夏碎還是拍拍友人的肩膀，溫和的笑笑。
　「不想說就算了，不要把事情變複雜就好。」
　「我不是笨蛋。」冰炎哼了一聲。
　「慢著！明明就是夏碎你起頭的吧！為什麼一副你才是好人的樣子！」
　提爾指著夏碎怒吼，不過在看到對方那燦爛的笑容後，馬上放棄抗議。
　「啊啊……」黎沚滿臉同情的看著縮到角落去發抖的提爾。
　「對了，今天不是有客人要來嗎？」
　蘭德爾忽然轉了個話題。
　「喔喔！」西瑞眼睛一亮，「強而有力的對手來了嗎？」
　「嗯，」冰炎點點頭，「是今年的參賽嘉賓，我等等要負責迎接，練習時間感不上的話，你們就自己開始吧。」
　「好！」黎沚舉起手蹦蹦跳跳，「亞你放心吧！」
　「替我向他們問好。」夏碎和蘭德爾同時說道。
　冰炎點點頭，便走出琴房。


　　※


「漾漾，你剛剛真的嚇到我了。」
阿斯利安一邊拍著褚冥漾的腦袋一邊用著幸好幸好的口氣說道。
「非常抱歉……」褚冥漾滿臉尷尬。
沒想到隔音效果這麼差，知道的話就不會大叫了呀……
──是說那個門差點就被踹壞！
阿利是有多緊張！
啊，不過那表示他是在擔心自己吧。
「哈哈，不用道歉啦，我也太小題大作了。」
「啊哈哈哈……」
剛才褚冥漾慌慌張張去應門後，以為發生什麼慘案而急著想開門的阿斯利安，發現其實完全沒發生任何事後，那表情真是精彩。
好像是因為學長和夏碎曾經對阿利說，褚冥漾是個衰運吸引體，任何莫名其妙狗屁倒灶的事都會發生在他身上。有人跟著的話，發生衰事的機率至少會下降個百分之四十。
被灌輸了這奇怪概念的阿利，在走廊聽見褚冥漾的尖叫聲，才會反應這麼激烈。
「那個，其實我也沒這麼倒楣啦……」應該。
褚冥漾苦笑著請阿利進房間後，這麼說道。
阿利歪著頭，「是嗎？但是夏碎學弟很擔心你呢，還說根據統計，亞學弟跟在你身邊比別人阻擋衰運的效用高上百分之九十喔！」
……哪來的統計！絕對是夏碎學長亂講的吧！
「這種話可以不用相信的……」褚冥漾一邊小聲嘀咕，一邊將冰箱裡的飲料拿出來請客人。
應該是沒聽見他的牢騷，阿利仍舊笑的清新爽朗。
「謝謝。」
「不客氣，這裡也只有蜜豆奶而已。」褚冥漾抓抓頭。
全都是老媽寄來的。
因為之前聽褚冥漾說冰炎喜歡蜜豆奶後，身為冰炎粉絲一員的老媽馬上寄來好幾箱，說是讓兒子和上司打好關係用的。
打好關係？
……的確是「打」好關係呀。褚冥漾默默的想。
打到都刻骨銘心了。
不過，最近被學長巴頭的次數變少了。因為學長在忙音樂祭的關係，幾乎碰不上面。
──當然，多少也是因為褚冥漾躲著對方的緣故。
「唉……」想到這點，忍不住又嘆起氣來。
問題還是沒解決。
「怎麼了嗎？」阿利看見他滿臉哀怨，關心地靠過來。
「啊！其實也沒、什麼啦……」褚冥漾搖搖頭。
這種事情也沒辦法找阿利商量的吧？
找千冬歲可能還比較有效率，畢竟他比較清楚自己和學長的狀況。
阿利微微一笑，「你剛剛大叫就是在煩惱什麼吧？要不要試著說看看？」
褚冥漾抬起頭，有點不好意思。
真是難以啟齒，但是阿利看起來是真心想幫忙的。
──至少不會有喵喵那種看見自己摔倒前一秒被學長抱住時那種詭異又曖昧的笑容。
傷腦筋……
阿利年紀比較大，對感情方面的經驗也比較多吧？
可是和一個男人討論戀愛這個問題怎麼想都很害羞呀！
就在褚冥漾躊躇不定時，阿斯利安逕自開口了。
「讓我猜看看吧？」
「欸？」
阿利滿臉自信的說道：「和亞學弟有關係對吧？」
褚冥漾瞪大眼睛。
「呃？！為為為為為什麼！」
為什麼一槍命中！
難道就像五色雞頭說的，和他們的「氣氛」有關係？
不過阿利說了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哈哈，因為早上見到亞學弟，他也是一臉煩惱呀。」阿利笑著說道：「能讓亞學弟煩惱的，應該就只有漾漾了吧？」
「…………」
那真是對不起了，有這功力讓學長煩躁的就只有我！
大概是看的出褚冥漾滿腹牢騷，阿利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
「漾漾你想太多了，我說的煩惱不是負面的意思，是正面的。」
「呃？」褚冥漾狐疑地皺起眉頭。
阿斯利安忍不住小聲嘆氣。
他是知道褚冥漾有點呆，但是沒想到竟然呆到這種地步。
終於了解冰炎為什麼煩惱了。
不過，這種時候就是要靠旁人點清。
阿利樂觀的想，然後對褚冥漾說道：「我的意思是反過來想想，平常不太在意別人的亞學弟，其實很介意你喔。」
「是、是這樣嗎？」
又打又踹就是介意？
而且雖然自己莫名其妙表白了，但是學長只是笑，連一點表示也沒有不是嗎？
「漾漾。」阿利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讓他回神，「你在亂想什麼？」
「啊……」褚冥漾抓抓臉，苦笑，「沒有啦，只是覺得，學長其實什麼也沒說，我卻在這邊煩惱真是太蠢了。」

那天褚冥漾腦袋當機後，冰炎沒有因為他完全沒反應而抓狂，反而難得輕輕地拍拍他的臉頰。
『蠢蛋，到現在才發現你喜歡我嗎？』
『………唔呃！要要要要要、要你管！』
『哼。』冰炎輕笑一聲站起身，低頭看著褚冥漾，『哪，最近我會比較忙，暫時不會有太長的時間相處，正好給你好好考慮一下。』
褚冥漾呆呆反問：『考慮？』考慮什麼？
『當然是你要怎麼辦呀。就這樣。』
冰炎帥氣的揮揮手，就走掉了。

現在想起來，學長那個反應是正常人該有的嗎？
被自己的助理告白也就算了，還是個衰小的同性！
學長還這麼冷靜要自己考慮……
「學長根本只是覺得很有趣吧。」
褚冥漾有點委屈的嘀咕一聲，然後像是發洩鬱悶般地抓起蜜豆奶用力吸了好幾口。
──到底是怎樣才可以遲頓到這種地步？
阿斯利安眼看褚冥漾快把自己卡死在坑裡了，決定把話講清楚一點。
「漾漾，我不知道學弟跟你說了什麼讓你誤會了。」
「誤會？哪有呀。」褚冥漾滿臉問號，「因為學長他什麼也沒……」
「漾漾，聽我說。」
阿斯利安滿臉嚴肅的抓住他的肩膀。
──亞學弟對不起了！雖然告白還是由你本人來比較好但是再放任下去旁邊的人都會急死！
輕咳了一聲，阿利認真的說道：「亞學弟，他喜歡你。」
棕色的雙眼和墨色的雙眼對看幾秒。

──噗！
褚冥漾一瞬間將嘴裡的蜜豆奶全噴到阿斯利安的臉上。


　　※


「好無聊喔～喵喵沒有事情可以做！」
「剛才不是還在參考這季的新妝嗎？」
「看久了會累嘛！難道千冬歲不無聊嗎？」
「還好。」
「唔……」
已經快要一個月沒事可做的喵喵，抱著美妝雜誌坐在吧檯高腳椅上晃著腳。
冰炎忙著練習，這段時間巡迴演出站時停擺。夏碎則是會跟著去練習室，偶爾會被公司的各部門叫去幫忙。
兩個領頭的都不在，他們簡直閒到發慌。
喵喵只好用研究流行雜誌打發時間，而且Atlantis員工宿舍就位在這個城市的精華商圈，要逛街購物也挺方便的。一開始覺得很新鮮，但是時間一久就膩了。
倒是千冬歲好像有一堆做不完的事情，每天都有不同的事可以忙。有時候是看書、有時候是上街逛服裝店、有時候還會去找宿舍裏認識的人八卦一下。
「喵喵認識的人都在忙，千冬歲不懂啦！」
喵喵很委屈的大叫。
千冬歲沒好氣地說道：「現在是在公共場合，不要吵啦。」
兩人現在正在宿舍裏的酒吧，吃完午餐後就一直待在這裡了。
「但是喵喵已經沒事可做了……」
「唉……」千冬歲推推眼鏡嘆口氣，然後放下手中的書開起話題，「漾漾呢？我今天都還沒看到他。」
看見有人願意陪自己了，喵喵馬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不知道耶，喵喵也沒看到。是不是又在房間裏煩惱啦？最近一直都這樣。」
「有可能，」千冬歲點點頭，「不過到底是為什麼事情，你有頭緒嗎？」
喵喵歪頭想了一下。
最近的漾漾常常發呆，吃飯也是有一餐沒一餐，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硬把人拖到餐廳，他應該就在房間裡生根了吧？
「喵喵不曉得，漾漾又什麼都不講。」
問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對方也只是傻笑一下說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不用擔心。
「他這樣講我反而很擔心。」千冬歲想起朋友那張看起來從容就義的表情，稍稍皺起眉頭。
「喵喵也是。」女孩可愛的臉垮了下來，「……該不會漾漾今天也在房間裡都還沒出來過嗎？」這樣下去會死人喔，喵喵覺得。
千冬歲一聽，馬上把桌上東西收拾乾淨，站起身說道：「去漾漾的房間抓人吧。」


　　※


冰炎遠遠的就看到他那兩個不知為何衝得像在跑百米的化妝師和造型師。
「冰炎？」身旁剛剛才見面的參賽貴賓眨眨眼睛，好奇的問：「怎麼了嗎？」
「看到認識的人嗎？」另一個笑得很開心，跟著往遠方看去。
冰炎抬起手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等我一下嗎？伊多。」
「嗯？沒問題喔。」伊多一臉溫和的回答。
身旁和他長像相似的兄弟們也跟著點點頭。

於是，正在前往褚冥漾房間的千冬歲和米可蕥突然被攔下來了。
「什麼事這麼急？」冰炎不知怎麼的，對他們的行動有點在意。
「啊、學長午安！」喵喵笑著打招呼。
千冬歲禮貌的點頭後，問道：「學長有看到漾漾嗎？」
冰炎馬上反應過來。「褚怎麼了？」
「我們剛才才想到，今天都還沒看到漾漾。」喵喵擔心地說道：「最近漾漾都好奇怪喔，常常鎖在房間裡不出來，有時候還不吃飯喔！」
不吃飯？冰炎皺起眉頭。
「問原因他也不說，不曉得是發生什麼事了。」千冬歲又補了一句。
……那個白癡。冰炎的表情忽然變得有點猙獰。
絕對是因為那個突發的告白事件吧！
叫他好好考慮一下，並不是叫他茶不思飯不想呀！
「所以你們現在要去找他？」冰炎吐了口氣後，說道。
千冬歲和喵喵點了點頭，「要把漾漾拖去吃飯！」
「那就麻煩你們了。」本來有點想立刻衝去把人揍一頓的，不過想到伊多他們還在等自己，所以決定晚點再處理。
「好！」喵喵舉起手笑著回應。
「那我們先走了。」千冬歲拉著顯然被學長拜託事情而感到很愉快的喵喵，往電梯方向走去。
「等等！」冰炎忽然又喊住了他們。
「學長還要交代什麼嗎？」
冰炎勾起足以讓女人一看就尖叫但是褚冥漾一看就昏倒的笑容。
「轉告褚，我晚點過去找他。」


　　※


──哈啾！
褚冥漾吸了吸鼻子，突然打了個寒顫。
「漾漾，你還好嗎？」阿斯利安關心的遞來衛生紙。
「啊，謝謝。」褚冥漾接過紙捏上鼻子，「大概只是有點過敏……」
騙人的，他雖然從小倒楣到大但是根本就沒過敏，身體可說是好的有點異常。大概是拜此所賜，每次受重傷才能好好的復原吧？
所以說剛才那個噴嚏，絕對是不祥的預兆。
褚冥漾下意識的縮起肩膀。
阿利拍拍他，「真的沒事吧？臉色有點差喔。」
「沒、沒有！」褚冥漾連忙搖搖頭，「倒是阿利你還沒說，怎麼會到Atlantis來呀？」
「啊，我還沒講嗎？」阿利笑一笑，「我被邀請來參加音樂祭的喔！」
屬於奇歐樂團的小提琴首席，這次是音樂祭的特別來賓之一。
「所以才特地來這裡呀？」褚冥漾睜大眼好奇的問：「阿利是參加團體組比賽嗎？和誰一起？」
學長那組人數已經滿了，所以應該是在別組。不過這麼一來就變成勁敵了。
阿利搖搖頭回答道：「我不是比賽組的，是表演組喔！」
先前千冬歲他們有提過，音樂祭是分成表演和比賽兩邊進行的。
褚冥漾笑了，聽起來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幸好不是要和學長較勁，不然我要幫哪邊加油呀哈哈！」
「漾漾是這樣想的嗎？我倒是比較想去比賽組呢，偶爾和大家切磋一下也不錯呀！不過隊伍大部分都湊齊了，我是不久前才收到通知，臨時找也不太容易。」阿利用可惜的表情說道。
嗯？說到人數，褚冥漾忽然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好像阿利來了某個傢伙也應該會出現才對……
──啊！
「阿利，休狄王子呢？」
「王子殿下嗎？」阿利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輕描淡寫的說道：「他沒跟我一起來。」
……照這情況看來又吵架了是嗎？
阿利平常都是直接稱呼休狄的名字，而剛剛卻用了敬稱。
褚冥漾苦笑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雖然是這樣講，褚冥漾可沒漏聽阿利小小的哼了一聲。
「是、是嗎？那就好……」
反正這次也和他無關，沒有必要特地去幫忙調解。而且之前也聽學長和夏碎講過，阿斯利安和休狄如果一個月裡有半個月不吵架的話，天上就要下紅雨了。
順其自然，應該沒關係吧？
褚冥漾這麼想的同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漾漾！漾漾快開門！」
急促的敲門聲和兩名友人喊聲，有點種莫名的既視感。
在阿斯利安好笑的注目下，褚冥漾抓抓臉，然後朝門外大喊。
「馬上就來！」


　　※


「所以你居然把阿利噴得滿臉蜜豆奶嗎！」
千冬歲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旁邊的喵喵已經笑到快滾下沙發。
旁邊的褚冥漾滿臉哀怨的嘀咕。
「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斯利安則打圓場說道：「沒關係啦，反正有洗臉了，而且……」
那稍微提高的聲調，讓千冬歲和喵喵機靈得把頭往前探。
「「而且？」」
「而且也聽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呢！」
「慢慢慢慢著阿利！不可以講啦！」褚冥漾這次倒是反應很快的阻止想要爆料的阿斯利安。
「哈哈哈！漾漾不希望我講的話，我就不講吧！」阿利笑著抬起雙手安撫對方。
喵喵馬上抗議，「不～公～平～為什麼只有阿利可以知道！」
千冬歲則很冷靜的看了看褚冥漾和阿斯利安，最後拍拍喵喵的肩膀要她冷靜。「看阿利的表情，『那件事』大概不久之後就會真相大白了，我們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阿利眨眨眼睛，露出俏皮的微笑。褚冥漾仍是一張苦瓜臉，完全無法解釋。
喵喵嘟起嘴巴，很不甘心地嘀咕一聲：「好吧……」
那可憐的樣子讓阿利忍不住多嘴補了一句。
「絕對值得等待喔！學妹就放心吧！」
喵喵和千冬歲都被這突然一筆逗得噗哧一笑。
「才沒有那種事！」褚冥漾尷尬的滿臉通紅。
──為什麼明明還沒洩底，卻有種被全身掏空的感覺呀！
他看著笑得很歡的三人，嘆了口氣，只能鬱悶地拿起湯匙將燉飯塞進嘴裡，決定什麼都不要講會比較好。不然不小心被套話就糟了。

千冬歲和喵喵突然衝到他房間來後，開了門就直劈一句「漾漾你吃飯了没！」。
他愣愣的想了一下，才發現好像有點餓了。今天比較晚起，所以宿舍貼心的把早餐直接送到房間來，接著他就邊吃邊煩惱著千篇一律的問題，吃完没多久後，阿斯利安剛好來找他，就這麼把午餐給忘記了。
但是還沒聽褚冥漾解釋，兩名友人就很有默契的一人抓一手將他拖到餐廳去，一路上還要一直聽他們訓話。而跟在一旁的阿利則用很抱歉的眼神苦笑著看著他。
反正他没人權不是第一天的事了啦，不用介意不用介意。

「都快要三點了才吃午餐，等等晚飯要怎麼辦呀？」
話題終於從八掛上扯開，喵喵用責備的眼神看著褚冥漾問。
「漾漾不是故意的啦，是因為我去找他所以才……」
「不。」千冬歲推推眼鏡，冷冷地說道：「這不是阿利的錯。因為漾漾已經連續好幾天都這樣了。」
阿利愣了一下，「嗯？」
喵喵伸手戳戳褚冥漾的臉頰，「漾漾最近都怪怪的，好像有心事，做事情都心不在焉，常常連吃飯都忘記喔！」
褚冥漾躲開她的手，囁嚅道：「就、就說不用擔心……」
再問下去又會回到剛剛的話題啦！快住手！
看著褚冥漾困擾的樣子，阿斯利安忍不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竟然為了這件事煩惱成這樣，亞學弟還真是害人不淺。
「漾漾，」他用千冬歲和喵喵聽不見的音量低聲笑道：「認真思考是沒關係啦，但是不吃飯就不太好囉！亞學弟聽到了可能會生氣呢。」
褚冥漾一聽，差點把手中的湯匙摔到地上去。
「我我我我我才不是那那那那那那個……」
「哈哈哈！」阿利揉了揉褚冥漾的腦袋，然後拍兩下表示安撫。
聽到兩人的耳語，耳尖的喵喵瞇起眼睛。
「你們剛才講到學長嗎？所以是和學長有關的事情嗎？」女孩的直覺是不會出錯的！
「不是喔。」這次阿利替褚冥漾先回答了──以免他慌慌張張的辯解反而被識破。
「是嗎？」喵喵懷疑的看著友人。
這時千冬歲想起了某件事。
「對了漾漾，說到學長。」
「怎、怎麼了？」褚冥漾突然打起寒顫──糟糕！是和不久之前一樣那種不祥的預感！
「冰炎學長要我們轉達，他晚上會來找你。」


　　※


褚冥漾坐立不安的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雙手不自然的搓著。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學長要來了呀啊啊啊啊啊！
一定是來要答案的，誰來救命呀！
「根本就還是没想通呀……」
雖然說阿斯利安很認真的告訴自己，「亞學弟喜歡的人就是你！」，但是畢竟不是從學長口中說出來的，這讓褚冥漾很不安。
如果學長要自己好好思考的意思，其實是在委婉的拒絕怎麼辦？哭著說既然這樣那我們連朋友都沒辦法做了然後辭職去嗎？
而如果事實就像阿斯利安說的那樣的話，又該怎麼辦？難不成要像個小少女一樣，開滿小花的尖叫著說太好了我們真是三生有緣就在一起吧！
──呸呸！哪來的言情小說！
……說來說去，褚冥漾連自己到底想不想和冰炎在一起的自覺都沒有，要怎麼下定論？
「喵喵他們太没良心了啦！」他忍不住哀嚎一聲。
吃完午餐之後就被三個人（其中一個還笑得很曖昧）硬是推回房間裡，本來想說這可是自己的房間要逃走簡直易如反掌，但是在千冬歲一句「你覺得學長可能找不到你嗎？」之下打消了逃避的念頭。
算了，反正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無論結果是好是壞。
然後，房門外傳來那個令人困擾不已的聲音。
「褚。」


　　※


冰炎默默盯著手足無措的助理瞧。
他不是没想過隔了一陣子再見面時，褚冥漾會用什麼表情面對自己，也想過要體諒褚冥漾的心情，盡量保持心平氣和。但是實際上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那眼神飄忽又結結巴巴的模樣讓冰炎忍不住一個巴掌就往對方後腦勺招呼過去。
「唔阿痛！」
隔了幾天没見，差點都忘記學長是個暴力的傢伙了！褚冥漾忍著眼淚摸著腦袋，悲憤地看向據說自己剛剛還在煩惱兩人關係的對象。「為什麼打我啦！」
「你這白癡！」冰炎怒氣沖沖的抓住他的衣襟質問：「看到你這個樣子就有氣！」
「什麼啦！我又怎麼了！」褚冥漾莫名其妙的跟著哇哇大叫。
紅色的雙眼兇狠的瞪過去，「千冬歲和米可蕥說你最近常常沒吃飯，是嗎？」
雖然說是問句，不過褚冥漾總覺得後面接的不是問號而是句號。
他試圖扯開冰炎緊抓著自己衣領的手，反駁道：「我、才沒有、不吃飯！」只是忘記吃而已！餓肚子也不是我願意的好嗎！
「是嗎？」冰炎鬆開他，勾起微妙的笑容，「我剛剛遇到阿斯利安，他說你才剛吃完午餐。你以為現在是幾點了？嗯？」
呀啊啊啊啊啊！被阿利出賣了！剛才對喵喵說漾漾忘記吃飯是我的責任的人是誰呀！
褚冥漾臉色唰地變得慘綠，嘴巴一張一闔不知該怎麼辯解。
最後他垂頭喪氣的別過臉，負氣地低聲咕噥道：「哼！我會忘記吃飯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害的！」學長別想逃避責任！
大概是眼花了吧，冰炎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貓咪垂下耳朵的畫面。
於是他心情忽然愉快起來，伸手拉過褚冥漾，走到沙發上坐下。
「我說，要你好好思考，沒有那麼嚴重吧？」他揉了揉對方的腦袋說道。
雖然當時沒有說得很明白，但冰炎的用意其實是要褚冥漾決定下一步想怎麼走。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遲鈍到這種地步。
不過用曖昧的講法表達的自己也有責任，所以冰炎收起了想揍人的情緒。
兩人的手還抓在一起，褚冥漾沒有掙脫，只是偷偷瞄著冰炎那修長的手指和明顯的指節。小小聲地說道：「我又不像學長，什麼事都可以冷靜想……」
──奇怪了，為什麼被學長這樣抓著手，會覺得有點害羞呢？
冰炎一聽，笑了出來。
「說得也是。那我就說直接一點吧？」空著的手輕輕捏住對方的下巴，讓他抬起頭看自己。
褚冥漾頓時屏住了呼吸──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近到連學長的眼睫毛都數的出來有幾根呀！
「褚。」冰炎好聽的聲音比平常聽起來還要犯規。
褚冥漾愣愣看著對方，臉頰莫名地慢慢紅了起來。


「　　　　　　　　。」


那一瞬間，褚冥漾腦子想起了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事──所謂心臟快要停止了的感覺，就是這樣吧？


　　※


音樂祭的會場分為比賽和表演兩個場地，分別在名為風之園和白園的兩個音樂廳舉辦。
Atlantis公司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人手不足到就連褚冥漾這個小小助理最後也被叫去幫忙會場布置。不過事實上他這個和其他人比起來根本就是小菜鳥的人，幾乎是打雜用的。
因為和平時的工作差不多，所以倒也不覺得太累。而且比起那些監督們得一項項確認物品清單、反覆練習比賽當日流程、出差錯甚至會被上司指責，褚冥漾覺得自己的工作反而好多了。


「身為本大爺的小弟，還真是沒志氣耶！」西瑞咬著一根棒棒糖，搖搖頭說道：「這種時候就應該當仁不讓的搶先做重要的工作才容易出風頭呀！」
「……出風頭不是什麼好詞好嗎？」
褚冥漾沒好氣的回答，然後爬上鐵梯，將手中的深紫色絨布窗簾掛上。
「怎麼不是好詞？」西瑞哼了一聲：「你沒聽說過……」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喂！那邊的那位！這裡是表演廳，禁止飲食！」一個娃娃臉的小個子少年，兇巴巴地一手插腰另一手指著西瑞破口大罵：「還有，不是場內工作人員就不要來搗亂！」
糟糕！絕對會吵起來！──褚冥漾正這麼想時，西瑞果然不負眾望地炸毛了。
「蛤？！你竟然感對本大爺大呼小叫！」他直接衝到少年面前吼起來。
「為什麼不敢！我可是負責風之園的總監督！」少年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因為吸音窗簾還沒完全裝上，導致兩人的吵鬧聲瞬間傳遍了整個白園音樂廳，本來在做份內工作的人全都將視線移了過來。
「快點去阻止西瑞好了……」褚冥漾有點頭痛爬下鐵梯，走到西瑞旁邊，拉住他已經準備伸出去拍人的手。
「漾～你幹麻啦！」西瑞生氣地轉過來，「這小毛頭竟然敢騙我他是總監！看本大爺教訓教訓他！」
呃……小毛頭呀…………
不僅是褚冥漾，在場的所有人員都對這發言冒出一身冷汗。要知道，雖然說總監脾氣不太好，但只要不踩到地雷大家就相安無事。但是一踩下去就……
「我才不是什麼小毛頭！」少年暴跳如雷地瞪大眼睛。
西瑞好像還想說什麼，不過馬上被褚冥漾掩住嘴巴了。
『五色呃……西瑞！』褚冥漾用氣音用力說道：『他是管理音樂廳的負責人之一，臣！你之前沒見過嗎？』
被這麼一提醒，西瑞才安靜下來。先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一下眼前怒氣沖沖的少年，想了很久之後，終於恍然大悟。
「啊啊！你就是管理人臣、後和帝的臣嗎！」
「你現在才發現嗎？」臣已經氣到渾身顫抖了。
西瑞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口吻。「之前是有在新年會上看過啦，不過你長得這麼小隻本大爺哪記得住臉呀？」千錯萬錯都是身高的錯啦！
『西瑞！』褚冥漾看到臣身後的黑氣越來越濃，連忙用力把西瑞往旁邊拖，『臣最厭惡的就是別人嫌他矮呀！你幹麻一直戳他逆麟啦！』
西瑞無辜的眨眨金色眼睛。
「這種事，本大爺哪知道呀。」
「…………是嗎？」
──你進公司都幾年了還不認識音樂廳的管理人嗎？！
褚冥漾嘆了口氣，放棄勸導不良青年。


　　※


結果因為西瑞的關係，導致臣認識了褚冥漾這個不起眼的小螺絲釘。還被抓著追問了一堆事情。
例如，我真的很不起眼嗎？──之類的。
褚冥漾能怎麼回答？當然只能陪著笑臉說不不不怎麼會呢。
然後貌似又因為這樣，臣對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這種認識方法也太離奇。」千冬歲有點好笑地說道。
「不要笑啦……」褚冥漾苦著一張臉，咬著早餐的貝果，「因為被臣記住，害我工作量變超多呀！」
從原本的打雜工作，變成加上替臣跑腿到公司去當傳話人，或者幫忙一起整理企劃書等等。之前沒做過這些事的他，差點沒緊張死。如果一個不小心，因為自己的衰運導致表演台整個垮掉怎麼辦？
喵喵一聽，用力往褚冥漾背上一拍，鼓勵地說道：「漾漾打起精神！這不是學習的好機會嗎？和高層人員打好關係，是工作中很重要的一環喔！而且昨天不就是最後一天了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褚冥漾有點無力地回答。
好不容易一切都準備好了，但是日子也到了比賽當天。

『等音樂祭結束後，告訴我答案吧？』

褚冥漾忙到連靜下來思考的時間都沒有，而他的煩惱當然也還沒解決。
音樂祭總共只有一周，短短時間內就要他做出重要的決定，他根本沒自信能思考出正確的答案。或該說，比起交不交往，他比較想知道為什麼學長選了自己。
後來唯一知情的阿斯利安有來詢問他和學長談得如何，他也老老實實的把事情告訴對方。
結果得到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所以說，我沒騙你吧？」
褚冥漾回以一個曖昧的答案。
──是呀、是呀。阿利說學長喜歡自己，是真的。
但是……他真的可以…………？

「漾漾……漾漾！」
喵喵的喊聲讓褚冥漾回過神來。
「怎、怎麼了？」
千冬歲沒好氣地說道：「我們要丟下你先去開幕式囉？」
「漾漾在發什麼呆呀？」喵喵戳戳褚冥漾的臉頰，然後硬是把人從座位上拉起來，「走吧！」
「呃？喔、好。」
他只能回以苦笑。

今天可是音樂祭的序幕呢。因為有幫忙會場的工作，之前還有點期待的。不過明明是當天早上了，卻一點實感都沒有。

『褚，　　　　。』好聽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褚冥漾搖搖頭，決定暫時無視那股不知是否該稱為悸動而導致他有點飄飄然的情緒。
──會這樣，一定只是因為天氣太好了。


　　※

據說Atlantis的總裁有三位，不過很少露面。連音樂祭時，也不曾在開幕式上致過詞。
所以照慣例，開幕式都是由公司年度票選的最佳新人男女各一名組成一組，擔任主持人開場。接著就是簡單介紹參官貴賓、參賽團以及評審委員。
最後則是由遊行來正式揭開比賽序幕。

「好有效率喔！」褚冥漾目瞪口呆地看著手錶。
從開始到現在遊行結束，也才花了不到一個半小時！他們現在已經在白園內等待比賽開始了。
「我們公司講求的就是快狠準嘛～」喵喵笑著說道：「而且，誰想聽又臭又長的來賓致詞？」
說的也是。褚冥漾理解地點點頭。
「兩位，差不多要輪到學長他們囉。」千冬歲翻看一下手中的流程表，上頭寫了每一個隊伍的比賽時間。
冰炎的隊伍抽到較前面的號碼，是第四組。

休息室裡，冰炎正在閉目養神。而其他人不是在調整樂器就是在複習樂譜。
自訂曲按照規定，最多只能演奏五分鐘。而評審給的三首指定曲，一首也都控制在四分鐘左右。也就是說，一個隊伍在十分鐘之內就會結束。
現在已經輪到第二組。很快就會輪到他們了。

「會緊張嗎？」唯一不是參賽者的藥師寺夏碎，將一杯溫水遞給冰炎。
簡短的道謝後，冰炎淡淡回道：「沒什麼好緊張的。」
雖然沒有音樂祭的參賽經驗，但其他參加過的大小比賽他也數不清了。這種程度的壓力，對冰炎來說只是小菜一疊。
當然，實力堅強的其他隊友們肯定也一樣。
「那就好。」夏碎在他身旁坐下，有意無意地說道：「褚他們應該會來看吧？」然後偷偷觀察對方的反應。
「……啊。」冰炎敷衍地應了一聲。
焰紅的雙眼微微瞇起，想起了前幾天終於和褚表明心情的時候。
明明都已經對他說了「喜歡你」，為什麼褚的眼裡還有猶豫呢？冰炎當下並沒有問，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話而讓褚感到壓力。
但是，如果讓他知道褚冥漾猶豫的原因是什麼老套的「學長是大明星耶真的可以和我在一起嗎？」、「要是被八卦媒體知道不就害了學長？」，甚至是最白目的「學長該不會發燒了吧！」，他絕對會把對方種進地心順便把腦子剖開看看到底裝了什麼垃圾。
「冰炎？」
夏碎看著搭檔陰晴不定的臉，雖然不曉得他和褚之間有什麼事，不過照這樣子也能猜到個大概了。冰炎就是這點有趣，明明很聰明，卻不會隱藏情緒。
於是，他偷偷地笑了。
等等比賽結束，一定要去找褚聊聊天。

「請第四組至後台準備！」
廣播在休息室裡響起，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冰炎率先站起來，對隊友們說道：「走吧！」
煩惱，就先拋到一邊吧。


　　※


「第四組，請上台。」
評審拿起麥克風宣布的同時，喵喵緊張的抓住褚冥漾的袖子。
「學長他們要出來了！」
「別擔心啦，學長他們很厲害的。」褚冥漾輕拍喵喵的手，和千冬歲對視後同時苦笑了一下。
舞台亮了起來，然後他們熟悉的身影一個個上台，站到各自的樂器前方。代表隊伍的冰炎先行朝台下鞠了個躬，蘭德爾、黎沚、提爾和西瑞也跟著欠身。
掌聲響起，褚冥漾一面跟著拍手，一面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即使在團體裡仍舊如此奪人目光的冰炎。
學長，加油。他在心裡默念著。
當然，劇情並沒有像少女漫畫──冰炎因為心電感應而轉過頭和他對上眼，接著露出迷人的笑容──那樣發展。
五個人都就位後，默契十足地抬起頭，互相一點頭。
──鼓聲落下。
本來還以為照西瑞那樣子，連敲鼓應該都會很粗魯。但沒想到，鼓棒輕快地點在鼓面上，聲音俐落而不拖泥帶水，一下子變營造出輕鬆柔和的氣氛。
「好厲害……」褚冥漾忍不住讚嘆道：「是Jazz？」
千冬歲則小聲地回答：「不是，這是Bossa Nova。」
Bossa Nova是新派的Jazz。和Jazz不同的是，因為融合了巴西的Samba而帶著輕鬆和慵懶的氣息。
西瑞先下了段前奏後，接著是黎沚的薩克斯風。和外表不同，肺活量相當驚人的黎沚，吹奏出靈活而流暢的旋律，觀眾席傳來一片驚嘆聲。爵士鼓和薩克斯風，湊在一起竟毫無衝突，反而有種俏皮的感覺。
然後進入了鋼琴部分。
『這首曲子裡，薩克斯風才是主旋律，而鋼琴卻有兩台？』
褚冥漾才剛這麼想，冰炎和蘭德爾便同時按下琴鍵。
就如同他剛才所想的，因為不能搶走薩克斯風的音，所以鋼琴自然是以伴奏為主。在琴鍵上舞動的手十分輕盈，但不代表音色是含糊混過的。清晰卻不影響主旋律的風采。
「技巧真棒！」喵喵開心的差點就要拍手了，「絕對可以晉級的！」
千冬歲沒好氣的推推眼鏡。「這首是自選曲，大會的指定曲還沒演奏呢。」不過晉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薩克斯風、鋼琴、爵士鼓交織出的躍動旋律，讓所有人陶醉其中。
褚冥漾那簡單的腦袋裡蹦不出什麼合適的形容詞，所以他想，如果有人問自己感想的話，應該會用淺顯易懂到可笑的句子來說吧？
──很好聽、很好聽。
他心想，如果被學長知道了大概會被揍個半死吧？
「聽了我的演奏居然只有那種感想嗎？！」之類的。想到這點，褚冥漾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腦勺。
此時曲子來到了間奏。
薩克斯風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提琴。
但並不是用琴弓拉弦。提爾右手按壓著琴頸上的弦，左手則撥動著弦。低音震動著，延續了主旋律的輕鬆氣氛。
「提爾平常不太正經，但唯一會認真的對象就是大提琴呢。」千冬歲帶著調侃的語氣說道。
「他說這是音樂家氣質。」喵喵想起提爾當時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褚冥漾沒有加入談話。他緊抓著衣角，看著冰炎那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時而跳動時而滑動。銀色的長髮隨著彈奏的動作而在背後輕輕晃動。艷紅色的眼專注地盯著琴鍵，即使隔了一段距離，褚冥漾也明白那眼神裡帶著對鋼琴的熱情。
──這樣的學長。好喜歡。
一心一意的對鋼琴灌注著愛，彷彿將一切都獻給了它。
而這樣的學長，說了，喜歡自己。
這樣可以嗎？自己能夠和占了學長大部分人生的鋼琴，擁有相同的地位？


　　※


很快的，十分鐘的舞台時間就過去了。自選曲結束後的指定曲順利結束。千冬歲還偷偷觀察了評審們的表情後，說絕對沒有問題。
當然了，他可是那個冰炎學長耶。褚冥漾一邊想，一邊往剛剛夏碎傳簡訊來說是休息室的地點走去。
音樂祭大會好像沒有規定一定要將所有組別的比賽都看完才能離場，所以等冰炎他們一下台，就直接離場了。至於千冬歲和喵喵，好像是因為萊恩史凱爾突然打電話來說他也在會場，就先丟下褚冥漾跑去抓人了。
「欸……接下來往哪裡走呀？」他停下了腳步，呆呆看著各往左右的走廊。這種地方居然沒有標示的立牌之類的，所以只好拿出手機打給夏碎求救了。
不過就在這時，後頭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請問，你是褚冥漾嗎？」
回頭一看，是個不認識的人。五官很好看，應該是西方人，身上穿著合身的視覺系服裝，背後還站了兩名和他長得十分相像的青年。
我應該……不認識他吧？褚冥漾困惑的想。
還是對方是在學長的巡迴演出時，曾經來打過招呼的藝人們裡的其中幾位？但是沒有印象。
應該是看出了他滿臉問號，青年勾起笑容，露出抱歉的表情。
「不好意思，難道是我認錯了嗎？」
「呃不、我是褚冥漾沒錯，」他抓抓臉有點尷尬的問：「請問你們是？」
青年一聽，鬆了口氣後開口自我介紹。
「我是伊多‧葛蘭多。這兩位是我的雙胞胎弟弟，雷多和雅多。」
後頭的兩位一個對褚冥漾咧嘴大笑，另一個只是冷淡的點點頭。
「你們好……嗯，請問找我有什麼……」
「嗯，是有點事想和你聊聊。」伊多點點頭，然後對弟弟們說：「你們先走吧，我想和漾漾說說話。」
──漾漾？褚冥漾馬上滿臉黑線。現在是怎樣？每個陌生人在見到自己沒幾分鐘後，就親暱的叫自己暱稱是怎麼回事？


　　※


「奇怪了，褚好慢呢。」夏碎看著錶喃喃說道。
從他剛剛寄簡訊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小時了，如果說前十五分鐘塞在散場人潮裡出不來的話那還好說，可是從表演廳到休息室頂多就五分鐘而已。
連先去找萊恩的千冬歲和喵喵，在幾分鐘前就早一步到了。
「如果是在說褚冥漾的話，伊多有事在和他說話。」冷淡又有點平板的聲音。
是雅多。
夏碎有點驚訝的反問：「伊多找褚？」這兩個人應該不認識吧？
雅多點點頭，「嗯。」
「這樣呀……」
夏碎眨眨眼睛，然後突然注意到，冰炎的視線一直往這裡飄。
──該不會，要聊和冰炎有關的事？
「雅多你要講清楚點嘛！」比較活潑的雙胞胎雷多蹦了過來，搭上自家二哥的肩膀笑道：「伊多前幾天就一直在說了，想要認識那個叫褚冥漾的小朋友啦！」話還沒說完，就被雅多給拍掉手。
夏碎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一邊偷瞄著冰炎的反應，一邊問下去，「伊多怎麼突然想要認識褚？他們應該沒什麼交集的？」
雷多聳聳肩，對於剛剛被雅多推開一點也不介意。
「不曉得耶～不過好像是因為聽冰炎殿下講了什麼，就對那個小孩子產生興趣啦！」
「這樣呀。」夏碎點頭，露出有點可惜的笑容。這樣自己想問褚的事情，大概要被提早問走了。
──啪。
杯子用力放上桌子的聲音，那力道彷彿和它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因為大家都各自在聊天所以沒有注意到，不過夏碎可沒錯過。
所以當他故意走過去拍拍莫名焦躁的冰炎的肩膀時，被惡狠狠地瞪了好幾眼。


　　※


說是要聊聊，結果被帶到了白園外的咖啡廳去。
一坐就是半個多小時。
雖然對伊多會問自己那些事情有點困惑，但比起困惑，褚冥漾比較想知道為什麼伊多會知道那麼多。
結果一問之下，得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解答。
「猜測的唷。」還付贈一個溫柔的笑容。
到底是看到了什麼能猜到這麼多事情，褚冥漾也懶的追問了，只顧著想遮住自己肯定是紅通通的臉。
伊多見狀，體貼的挪開視線，不過話還是沒停下來。
「所以，漾漾想怎麼決定呢？冰炎殿下的事情。」
「啊……那個呀。」
褚冥漾放下手，滿面愁容。
「還沒決定嗎？」伊多拿起果汁就著吸管喝了一口，「還是有什麼事情讓你猶豫了？」
──好厲害。褚冥漾心想。什麼都還沒講就被猜光光了。
但他沒有立刻回答，在怎麼樣也不可能把心事告訴一個剛認識的人，即使對方很親切也一樣。
所以他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大腿，拳頭又張又握。
「正確的判斷。」伊多突然笑了，像是嘉獎一般的拍拍褚冥漾的頭。
「欸？」褚冥漾愣住了。伊多溫柔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在照顧弟弟的大哥一樣──啊，好像本來就是哥哥？
「別擔心，我不是特地來問出什麼的。」伊多收回手後說道：「只是想確認漾漾的心情和冰炎殿下有沒有一樣而已。」
他看著東方少年傻傻的臉，又笑了出來。
「結果我想不用說了，漾漾自己最清楚。」
「……嗯。」
伊多微微歪著頭想了一下，「剛剛也說了，我們兄弟是亞里斯多受邀而來的表演組，冰炎殿下是負責接待我們的。在和殿下聊天時，發現他好像有心事。後來稍微問了一下夏碎，夏碎也不知道殿下怎麼了，只說可能是和漾漾有關。」
褚冥漾嚥嚥喉嚨，小聲地說道：「……所以，你就來找我了嗎？」
──原來，學長他也在煩惱嗎？和我一樣？
「嗯。」伊多點點頭，眼神很認真。「和你聊了一下後就發現了，為什麼冰炎殿下會傾心於你。」
「傾傾傾傾傾心？！」
褚冥漾再度漲得滿臉通紅，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幸好店裡人沒有很多，否則肯定會被行注目禮的。
這形容詞實在是太煽情了太煽情了太煽情了！
倒是伊多有點不解的問：「我有說錯什麼嗎？」
「………………不，沒、沒事。」褚冥漾欲哭無淚的把臉埋進手掌中。
不愧是西方人，講話超直接呀……
「總而言之，漾漾。」伊多撐起食指交疊的雙手，將下巴輕輕靠上，「無論你的顧慮是什麼，我覺得不需要想太多喔。只要確認心情是一樣的不就可以了嗎？」
「……」
褚冥漾看著他，突然覺得好像一下子有什麼東西釋懷了。
──因為，學長他也……


　　※


結果一直到初賽的比賽結果都公布，大家已經辦完晉級的小小慶祝派對，甚至到決賽的當天早上，褚冥漾一直都不見人影。
雖然應該是不會出什麼意外，米可蕥也說有用手機連絡上對方，但冰炎還是覺得很煩躁。
那個白癡，到底是為什麼不出現？
決賽的時間是今天下午，再過不到兩個小時就該去現場準備了。冰炎在宿舍大廳裡複習著樂譜，但怎麼也無法專心。
神經大條如西瑞，連他都發覺冰炎的煩躁，更不用說其他也在場的隊員了。
他們難得在舞台外默契地互看了幾眼，最後由年紀最大的提爾先開口。
「我說亞呀，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蛤？」冰炎皺起眉頭，看向全都停下手邊事情的隊友們。
蘭德爾接話說道：「散步一下，放輕鬆。」
「反正離準備時間還有一下子嘛！」黎沚笑嘻嘻地拍拍冰炎的肩膀。
「就是這樣，快點去！」
西瑞一手叉腰一手大剌剌地指著冰炎的鼻子不客氣的下結論。

於是冰炎就在隊友們半推半擠下，來到宿舍外的花園散步。
不過他倒沒有覺得不高興，反而有點自責。明明要比賽了卻無法穩住心情，還影響到了其他人。一定得想辦法冷靜下來，否則會連累到比賽成績。
「呼……」他停下腳步，用力吐了一口氣。
就算褚冥漾到比賽開始前，都沒有露臉也一樣。
前天的初賽結束後，冰炎有想過主動打電話或是到直接到房間去找人，但還是忍住了。反正到決賽結束後，到音樂祭結束後就可以見面了。他相信褚冥漾不會躲到連約定都忘記。

天氣很好，微涼的風吹的很舒服。
冰炎任由髮絲被吹散，瞇起眼睛看向天空。
不遠處的白園和風園都傳來熱鬧的聲音，今天是第三天，為期一周的音樂祭很快就要過了。明天將會公布決賽結果，最後一天就是盛大的閉幕式。
而自己和褚冥漾呢？他們的結果又會如何？
冰炎從不做沒把握的事，而這次卻為了那個笨蛋破例了。
並不是他不確定褚冥漾對自己的心情，而是不確定褚冥漾到底會怎麼決定。
這行為不像自己，冰炎很清楚。本來應該會由自己半強迫的讓對方屈服，但這次怎麼也無法這麼做。
他害怕褚冥漾反而會退縮，所以乾脆壓抑住自己，讓一切都慢慢來。而在結果出現之前，冰炎不曉得這麼做到底正不正確。他並不像褚冥漾所想得如此意志堅定的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前進。相反的，正因為知道自己的所求，反而感受到了彷徨。
──如果自己太過主動的話褚會不會嚇到？
──如果自己說的太明白，褚會不會以為只是在開完笑？
而顧慮太多的後果，導致現在的焦慮。
初賽結束後，他聽見雷多和夏碎說，伊多去找褚聊天。
雖然伊多去和褚聊天可能是聊別的事情，也可能只是單純想認識。不曉得為什麼，冰炎可以確定伊多知道他和褚正在尷尬的關係中。
褚跑的不見人影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很有可能是因為伊多和他講了什麼的緣故，而自己關起來進行被冰炎視為腦殘但本人強調的所謂的腦部運動。
所以，結果呢？

「呃……學長。」
彷彿在呼應他的想法，思念的聲音竟出現在背後了。
但冰炎沒有回過頭，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
「我、我想過了，這陣子一直在煩惱……欸、所以……」
他聽見褚冥漾扭捏不安的聲音，沒有看見就知道他絕對是低著頭、雙手不自然的絞在一起。
「因為、因為學長也和我一樣！所以……」
他聽見褚冥漾深吸了一口氣，恍若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


褚冥漾覺得自己是白癡──雖然很早之前就被學長罵過了。
為什麼要想這麼多？為什麼不照自己希望的前進？
如果一切一切都要顧慮的話，那這世界上就沒有所謂浪漫的傳說了。
褚冥漾知道自己一直在猶豫什麼。
──為什麼學長會喜歡這麼笨又這麼蠢的自己？
明明動不動就往他頭上巴，明明口裡說出來的有一半都是損話，明明一直嫌棄自己笨手笨腳，明明還嘲笑過他天生少根筋。
但是，褚冥漾知道這是刀子口豆腐心。
因為學長明明會在自己打翻飲料後幫忙善後，因為學長明明幫自己出過氣，因為學長明明在快跌倒的時候拉住自己，因為學長明明在罵人的時候眼裡帶著笑意。
所以，所以，所以。


　　※


褚冥漾用力地深呼吸，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學長，我喜歡你！」

他聽見冰炎走過來時踏過草地的腳步聲。
他聽見冰炎鬆了口氣般的吐氣聲。
他聽見冰炎說我也喜歡你。

最後，他感覺到冰炎用力──

啪！
「好痛！」褚冥漾滿臉錯愕的抬起頭看著冰炎。
為什麼打我！
這明明是感動的時刻不是嗎啊啊啊啊啊！
冰炎勾起惡鬼般的笑容。
「白癡，剛剛那句話你早說過了不是嗎。」
「蛤？！什麼、什麼跟什麼嘛！」他可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來到這裡的！
褚冥漾氣的差點腳軟。

然後，他被緊緊抱住，聽見冰炎的笑聲。
還有，最後的問句。
──和我在一起吧？褚。